2010年9月13日 星期一

Yesterday when he was young

一個人離開了,就像他要出遠門,沒有帶電話,你沒指望聯絡上他,他不打算讓你找到。

有些人離開了。你看見那一扇門,一直半掩,沒有人入過去,也沒有人推門出來。陽光穿過色彩斑爛的玻璃窗,靜靜地落在木門上,表層薄板微微隆起,經年的油漆佈滿網狀的裂紋,如同小時候舊居的大門,秋風不時令它激激作響,可總是無法完全闔上它,總留有一道不少的空隙,讓秋風繼續透過來,讓屋裡人聽得見,孩子們在外面,沒有跑掉。

也有一些人走了之後,令你的家變得異常寧靜,如深夜野外的一個湖。這時候不是夏天,沒有蟲聲牛蛙之類的騷擾,湖水黑得像墨水,除卻月光在湖面點上幾個暈圈之外,你甚麼也聽不見看不見。你甚至懷疑自己曾否住過這裡,曾否為己見辯論不休,曾否對他記恨,曾否按著不滿,卻裝出體諒她明白她的表情。

他走了,並不意味著消失,結束沒有帶來終結。太陽逐漸落下來,讓黃昏呈現,而黃昏結束後,你也沒有消失,你將會經歷下一個黎明,直至別人看見你和你的黃昏,共同在黑夜裡隱滅。

我彷彿永遠也看不到黑夜吞噬了我的黃昏,又不再還我黎明。我只能想像,有一天別人在我的家裡,做類似的事,卻不再和我談話,不再和我吵架,也許有人會記住我說過的話,如同我記著外婆要我好好讀書的教訓,也許不會,如同早晨葉子承托不住的露水,一滴滴下來,最終落到泥土,不見了。

敬悼愚公沙龍楊先生,政大哲學系張教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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