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月26日 星期二

吟罷低眉無寫處

離開捷克之前,被人在背後稱為來自中國的野人蠢人,這個完結也不怎麼難忘,因為幾個月來已經習慣了文化間互不了解的現實。

歐洲同學說,如果這個大使官人員在其本國如此說話,他就有被公眾投訴、撤職,甚至被控告歧視,要負上刑責。我不肯定她說的是否真確,反正我也不打算追究,遇到如此有正義感的同學,運氣也不算太壞。畢竟語言的障礙,有時可以令人築起圍牆,割據一方自高自大,而願意走出去的人,卻又容易被另一道陌生的圍牆所擋,進退失據。

有些同學,因為他英文好,就是不願意說他不熟悉的法文或德文來溝通。英文是國際語言,誰敢說自己懂?不懂也得說,這是生存之道。常言道,語言原本就是來自生活溝通,沒哪一種語言比另一種高貴。我原本一直相信這個顯而易見的道理,直到我遇到一些只願說他/她的母語的人,堅持不說外語,這不是因為他/她不懂,而只不過是不想說。我開始疑惑,究竟說外語是不是意味著要離開原本熟悉的生活,甚至一直不假思索的信念?

和同學聊起政治的時候,我不懂得用外語表達「保皇黨」這個觀念,我嘗試表達成pro-government parties或者pro-communist parties,好像不太對路。這最多只表達出親政府或親共產黨的團體,始終沒法表達某些自稱愛國,卻不是出於愛慕而實在是出於懼怕和奉承而有的「皇」這個觀念。加上,「黨」這個字特別有意思,「君子群而不黨」,民主黨在五區總辭的立場上最能體現君子節操,獨立而不倚仗他人。星島、明報,甚至文滙大公,都不會用「保皇黨」這個字,而只用「建制派」來指同一群人,只有蘋果一直沿用「保皇黨」一語。我估計pro-government parties對外國人來說,只等如「建制派」的意思。是否真有「保皇黨」存在?用外語表達時,我仍然遲疑,但回到母語,我深信不疑。

保皇黨常說自己有多愛國,搞五區總辭的人等如港獨,吳康民甚至勸某些大律師考慮移民,因為反正留港也只是想分裂中國而已,而他認為基於香港市民的愛國熱忱,律師們是不會得逞的。愛不愛國,用廣東話說,心照啦。不過,有些事情也挺客觀的,就是愛國也不一定看得清楚心上人的內心底蘊,你儘管愛得轟轟烈烈吧,你的對象也照樣可以背叛你。

記者訪問余英時先生,問他想不想念中國,他說,我在哪裡,中國就在哪裡。如果我們不把他理解為自大的話,可以看作他對愛情抱有「主觀唯心主義的立場」。不過,即使他自大,也比某些自稱充滿愛國熱忱的人,對祖國更有貢獻。我,作為堅守「科學唯物主義」的人,反而比較臺灣詩人洛夫的想法。

《邊界望鄉》 洛夫

驚蟄之後是春分
清明時節該不遠了
我居然也聽懂了廣東的鄉音
當雨水把莽莽大地
譯成青色的語言
喏!你說,福田村再過去就是水圍
故國的泥土,伸手可及
但我抓回來的仍是一掌冷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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