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17日 星期二

如果我死了

如果有顆子彈要穿過我的腦袋,望它也衝破每一道緊閉的大門。Harvey Milk如是說。

Milk死了,他的摰友Scott來到Castro大門前,滿店都是哀悼的人,長街上悼念的燭光,如同20年來的四六燭光晚會。

大學有一個婆婆,經常出席本系的學術會議,而我和她結識,遠早於此。有一次,我在學生飯堂一個人吃碟頭飯,旁邊的食客剛走了,留下半碟飯,婆婆走過來,動手 就吃。我當時心裡酸起來,真可憐,這麼窮,飯也買不起來吃。我很膽小,沒跟她談話,更遑論主動買碟飯給她。後來,遇到一個德國年青人,是個素食者,他經常取別人剩下的飯餸來吃。其實,也沒什麼大不了,只要他不介意,原也沒什麼不對的。婆婆曾經送了一份禮物給我,是兩本學生會印刷的筆記簿,包在公文袋裡。我常常在會議和校園內碰到她,有時會聊幾句,細看之下,她總是愁眉苦臉,聽過別人談及她死去的丈夫,就更覺如是。如果她死了,又會怎樣?

大學的工友和建築工人喜歡在11時半左右吃午飯,大概是為了避開中午的人潮,事實上,幹活幹了一大早,肯定會餓了,哪像冷氣房裡的人,整天埋怨沒空做運動。我在學生飯堂遇過一個蓄鬍子的工人,他吃飯時,左手在摸他的鬍子,活像我喜歡看的古裝人物。他甫坐下,在我對面,他卻對著空氣說,大學的飯真貴,一陣又被某人叫去要做什麼事。我細心聆聽,不流露不耐煩的樣子,他卻沒意思講下去。如果他死了,又會怎樣?

Brokeback Mountain裡,當Ennis去到Jack父母的家,走入Jack小時候的房間,緩緩地打開衣櫃,兩人相識時的襯衣和外套,像攀藤般掛搭在一起。鏡頭不會發聲,而我聽到那年那月有人在黑暗中哭泣。

如果我死了,那會怎樣?老婆問過我這個問題,又給了回答,「你沒藉口不寫一部死亡哲學了」。其實,沒什麼值得如果,如果我死了,我還能用「我」字來開口說話嗎?如果你還在世,望你低頭之時,莫要流淚。

But surely unto Thee mine eyes did show
Why I am silent, and my lute unstrung;
Else it were better we should part, and go,
Thou to some lips of sweeter melody,
And I to nurse the barren memory
Of unkissed kisses, and songs never sung.

Silentium Amoris (The Silence of Love)
Oscar Wild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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